關稅未有對美國經濟造成重大衝擊的五個原因

Tryggvi Gudmundsson Tom Cooney

2025年9月26日

最近數週，美國關稅政策引發的金融市場動盪已逐漸平息，主要因為新聞焦點已轉向其他議題，且關稅對經濟的影響僅會逐步顯現。但我們已有一些相關數據可供分析，現時值得評估在日新月異的環球貿易環境下的當前境況、關稅迄今產生的影響，以及潛在發展走向。

當前的普遍觀點認為，關稅效應名過其實。但無論是關稅本身還是其對經濟的影響，都只是比原先預期更為緩慢發酵，而認為「關稅毫無代價」的觀點顯然與事實相去甚遠。我們的分析理據如下。

1.當前實際徵收的關稅稅率僅約為11%

企業正採取一切方法以延緩或規避關稅衝擊，包括提前進貨、利用各種行政手段來規避繳稅，以及改變貿易路線。法定稅率約為17%，而企業實際繳納的稅率則接近11%，兩者之間仍存在差距。特朗普政府在夏季調整部分關稅，這亦意味著即使是法定稅率也遠低於4月2日或「解放日」的水平，當時特朗普宣佈對所有美國貿易夥伴廣泛加徵進口關稅。

關稅稅率的最終定案將取決於白宮的進一步公告及未來的談判進展，尤其是與中國、加拿大及墨西哥等主要貿易夥伴的協商結果。然而，一旦所有關稅實施前的庫存耗盡，且貿易關係適應新的制度，稅率水平似乎可能會處於15%。

現時美國關稅雖有所提高，但已低於預期

折線圖顯示1990年1月至2025年8月期間美國進口商品的實際關稅與法定關稅稅率的變化。實際關稅稅率一開始從1990年的約3%逐漸下降，及至2000年至2018年間徘徊在2%左右。在2018年至2025年期間，實際關稅稅率逐步上調，大致維持於2.5%至3.5%的區間，隨後自2025年1月起急劇攀升，並於2025年4月見頂。儘管2025年4月的法定關稅稅率曾高達26%，但實際稅率仍然較低，截至2025年8月的實際稅率為11.5%，而法定稅率為18.2%。

資料來源：資本集團、耶魯大學預算實驗室、美國人口普查局、美國財政部。截至2025年9月19日，最新可用數據涵蓋2025年8月。法定關稅稅率指政府在法律上規定對進口商品徵收的稅率，而實際關稅稅率乃依據政府實際關稅收入除以進口總值計算得出。

2.宏觀經濟影響可以預測

一項普遍被視為參考依據的經驗法則是：關稅每上調1%，將推升通脹10個基點，並削弱國內生產總值增長5個基點。鑑於去年關稅約為2%，而目前約為11%，以此推算，通脹應推升0.8%，並削弱經濟增長0.4%。

與實際情況相比如何？上半年國內生產總值增長顯著放緩，其中大部分歸因於關稅與貿易造成的動盪。目前市場對全年國內生產總值的普遍預期較「解放日」前下調約0.6個百分點。影響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的其他因素眾多，但我們認為預期下調的主因是貿易方面的不確定性。

就通脹而言，當前2.9%的通脹率中至少有零點幾個百分點可歸因於累積的關稅效應。多個預測表明未來數月通脹將小幅走高，即使住房及勞工市場等關鍵領域正在放緩。我們認為通脹上升在很大程度上與關稅相關，這意味著現時情況可能與上述經驗法則的估算相差不大。

3.物價逐步上漲的效應尚未完全顯現

值得注意的是，關稅稅率只是逐步升至當前的11%。從實際關稅收入來看，「解放日」前的稅率約為2%，而6月份及7月份的數據顯示，稅率已大致呈線性上升至11%。

美國政府的關稅收入大幅攀升

資料來源：資本集團、美國財政部。以海關稅收作為關稅收入的替代指標。截至2025年9月18日，最新可用數據涵蓋2025年8月。

這意味著兩件事。物價逐步上漲的影響尚未完全顯現，而庫存仍未耗盡，令企業能夠陸續將關稅成本轉嫁予消費者。實際關稅與法定關稅稅率之間仍存在差距，這表示隨著臨時避稅手段變得愈發困難，關稅應會上升。部分企業正推遲加價計劃，寄望關稅只是暫時措施。考慮到法庭仍在處理多宗相關訴訟，或許部分關稅措施最終會被撤銷。但如果並無重大變化，實際關稅稅率及隨之而來的宏觀經濟影響均將上升。

然而，我們認為這並不意味著經濟衰退即將來臨。商品進口僅佔美國國內生產總值的11%，因此，除非出現類似「解放日2.0」級別的重大事件，否則美國經濟未必會受到重創。然而，這確實意味著通脹及經濟增長正雙雙朝著不利的方向發展。但經濟普遍疲軟會推動通脹反方向發展，因此難以斷定對消費物價的具體影響。這或許會成為一些專家辯稱關稅不會推高物價的論據。不過，基礎數據仍面對通脹的影響，而隨著減息壓力增加，聯儲局官員應會感到憂慮。

4.貿易談判仍在進行

雖然我們預計貿易風波將不時捲土重來，但當新的關稅措施再次出現時，希望市場的反應不會像「解放日」那樣劇烈。可以預見的是，在明年美墨加貿易協定重新展開談判期間，貿易與關稅議題將再度成為焦點。墨西哥與加拿大正為此戰戰兢兢地做準備。我們亦預計談判的影響將不止於美洲地區。美國關注的重點之一是爭取墨西哥及加拿大共同對中國提高關稅。最近，這方面取得一些進展：墨西哥已對部分中國商品（包括汽車）提高關稅。

展望2026年，圍繞聯儲局、利率及財政政策的議題或將比貿易及關稅顯得更重要，尤其是隨著中期選舉臨近。我們預計貿易議題雖非首要考慮，但仍將如影隨形，不會被視作「已解決」而拋諸腦後。

5.全球化正面臨重大變化

儘管今年關稅政策帶來極大的不確定性，但環球貿易活動仍穩步推進。各國仍如常進行貿易往來，且迄今的數據顯示非美國層面的貿易規模並未放緩。全球化並未終結，而是以數十年來未見的方式演變。供應鏈正在重構，規則正在重新制定，而營商成本亦不斷上升。

全球化以不同的方式繼續推進

環球貿易（佔環球國內生產總值%）

資料來源：資本集團、經合組織、世界銀行。環球貿易以貨品及服務業的進出口總額計算，並在上圖以佔環球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表示。截至2025年9月18日，最新可用數據涵蓋2024年。

我們所熟知的全球化（即二戰後以「華盛頓共識」為核心的模式）正明顯褪色。未來數年，實體貨品的流通或不再似過去那般自由。自由貿易的模式可能趨向「區域化」，包括出現規模較小的貿易聯盟。現實情況是，短期內我們難以確定新共識的具體形態。全球化舊有規則的構建歷時數十年，建立全球貿易新秩序也將需要漫長的過程。

Tryggvi Gudmundsson 為現任經濟師，擁有16年投資行業經驗（截至2024年12月31日）。他持有英國倫敦政治經濟學院（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Political Science）博士學位以及冰島大學（University of Iceland）經濟學碩士及學士學位。

Tom Cooney 為現任資本集團國際政策顧問，擁有32年外交事務經驗，於2023年加入資本集團。加入資本集團之前，Tom擔任General Motors環球公共政策副總裁。此前，他曾為美國國務院高級外交事務人員，擔任公使銜參事。Tom出任美國外交官25年，曾派駐中國及南美洲多個使館，包括擔任美國駐阿根廷臨時代辦。他持有美國南卡羅萊納大學（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）國際商業研究碩士學位及康乃爾大學（Cornell University）傳播學學士學位。Tom駐於洛杉磯。